□ 惠永臣

我是個藏不住表情的人，心里有什么，馬上就表現(xiàn)在臉上，也就是人們常說的喜形于色，總是內心呈現(xiàn)在外，是能讓人一眼就看透看懂的人。都說日久見人心，我這人不需要日久，只要見面一搭話，我就明明白白、清清楚楚地呈現(xiàn)在別人面前，不需要別人費力氣去研究我、觀察我、思謀我。像很淺的河水，一眼就能看到底，水底有什么石頭，有什么小魚，一目了然。作家麥家說：“心有雷霆面若靜湖，這是生命的厚度，是滄桑堆積起來的?！笨磥?，我是一個心無雷霆的人，生命也就淺薄，雖有滄桑，但卻無堆積。沒辦法，一個想活得簡單的人，只能簡簡單單行走在人世。其實，簡單也好，起碼活得不累。一個看山是山，看水是水的人，不拐彎抹角，不投機鉆營，易于表達情感，說怒就怒，說笑就笑，從來不藏著掖著，心里有事，一竿子插到底，筐里倒豆子，嘩嘩啦啦的。我就是這么一個人，看什么問題簡單明了，通達透明。

這樣的性格到底好不好？我想，任何事情都有兩面性，有好也有不好。有啥說啥，容易得罪人，有啥說啥，也容易交朋友。這不由得讓我想起阿來的長篇小說《塵埃落定》里麥其土司的傻兒子。你說他傻吧，他有時候比聰明人還聰明，一些棘手的事情，他都能順利地辦妥，連麥其土司的接班人大兒子也不及他；你說他聰明吧，他有時候做事、說話，真是傻，讓人哭笑不得。這可能就人們常說的大智若愚吧！

阿來把麥其土司的傻兒子寫活了，讀來讓人不由得捧腹大笑，也讓人掩卷沉思。世上到底有沒有這樣的傻人？我想，也許有，也許沒有。反正阿來是活脫脫地把這樣一個集傻癡和聰明于一身的“傻子”呈現(xiàn)在讀者面前，讓你的心緒隨著主人公命運起伏波動。有時候替他惋惜，有時候感覺他聰明的讓人稱奇?！八c現(xiàn)實社會格格不入，但卻有超時代預感和舉止，成為土司制度興衰的見證人”“是個不以常理出牌的人”“一個傻又不傻還帶著先知先覺的人”，給人無限遐思。就連他的老婆塔娜也捉摸不透他。像別的女人那樣尊重丈夫吧，他是個傻子，把他完全當成個傻子吧，他又是丈夫，又是個跟別的傻子不一樣的傻子。你說他是傻瓜還是聰明的人？我想，各人有各人的看法和定論，我覺得作家阿來塑造了一個在中國文學史上不可或缺的人物形象。

《塵埃落定》之所以倍受讀者喜愛，除了神秘的土司生活的再現(xiàn)、故事的跌宕起伏、語言的搖曳多姿外，這個傻子二少爺?shù)男蜗蟾窃錾簧伲屪x者欲罷不能。據說，阿來寫就這部小說時，還不夠出名，導致小說投稿多次被拒，在無望的時候，人民文學出版社看準了這部小說，才得以出版發(fā)行，不想，一經出版深受讀者喜愛。所以，一部小說和一個人一樣，有它的命運歸宿。翻閱著《塵埃落定》，思考自己的命運，是快樂還是不快樂，我也無法確定，反正，我是一個活脫脫的喜歡文字的人，一個缺少心眼的人。

一位作家曾說：“閱讀活動可以緩解個體的人與現(xiàn)實的緊張關系。沉浸在精神世界中的人，因為有了內在的享受，便不會計較于現(xiàn)實生活中的冷熱浮沉，變得平靜、從容、大度、優(yōu)雅，看世界的目光也就嫵媚了。”真是這樣的。我的目光沉浸在自己喜歡的小說里，沉浸在自己喜歡的人物里，內心安妥，腹笥充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