慶陽融媒記者 徐雅荷 攝
看畫冊
我小時候不愛上學,幾乎每天早晨,都是被母親連拉帶拽送去學校。
那個年代的語文課本,內容大多是“刀不磨要生銹人不學習要落后”、“掃帚不到灰塵自己不會跑掉”之類的語句。課堂上老師讀,我們也讀;老師在黑板上寫,我們往作業(yè)本上抄。
其余時間,便是無趣了。
忽然喜歡去學校,是因為堂姐的一本小畫冊,畫冊的名字叫《小紅拾麥穗》。堂姐說是伯父買的,伯父在鄉(xiāng)供銷社工作。供銷社竟然銷售畫冊,這是我們從來不知道的事情。
畫冊封面是一塊金燦燦的麥田,遠處,大人們在躬身割麥。近處,一個穿著紅衣的小女孩,正蹲在地上撿拾麥穗。
那是除了課本之外,我們見過的第一本讀物,大家都羨慕不已,紛紛擠在堂姐身邊,想摸一下那個嶄新的畫冊。可堂姐卻把畫冊當作寶貝一樣護著,連書皮都不許別人碰一下。
為了那本畫冊,我不再逃學了,母親自然很高興。趁著母親心情好的時候,我提出:我也想要堂姐的那種畫冊。母親說:“好好上學,等到過年一定給你買?!?/p>
終于,盼到了臘月,父親殺完年豬,帶我去買年貨。這是我第一次出遠門,一路拽著父親的衣角,翻了十里山路,才走到街道。到供銷社后,父親去后院賣豬鬃、豬毛,我急切地跑進商店。只見貨架上琳瑯滿目,擺放著花花綠綠的棉布和油鹽醬醋。
我顧不得好聞的糖果味,四處尋找賣小人書的柜臺。很快便在一個角落里我看到了好多畫冊。父親進來時我正踮著腳尖,扒住柜臺,眼巴巴地盯著玻璃櫥窗里的那本《小紅拾麥穗》。父親說:“這里面的內容你都背得滾瓜爛熟了,要不另選一本吧?!蔽覔u頭??偹闳缭敢詢?,我將畫冊抱在胸前,跟隨父親又走了十里山路,樂滋滋地返回家里。那年我十歲。
以后的日子里,父親陸續(xù)給我買過《董存瑞》《黃繼光》《邱少云》《三毛流浪記》之類的畫冊。只是,唯有那個拾麥穗的紅衣小女孩,成為我童年最美好的記憶。
因為一本小人書,我愛上了閱讀。
背古詩
我的初中老師們已經很盡力了,教我們讀《出師表》,讀《岳陽樓記》,讀《曹劌論戰(zhàn)》之類的文言文,陪著我們將這些古文,一篇篇讀熟、背下。老師“盯背誦”,我本子上的一個個“100”分,曾一度讓我覺得自己的語文學得相當不錯。
及至走出山里,方知自己就是井底之蛙。在新學校的圖書借閱冊上,我發(fā)現(xiàn)了《唐詩三百首》,這是我第一次接觸唐詩,簡直愛不釋手。
我和同學淑紅每到周末早晨,就會跑到河灘上背詩。我們站在河岸邊大聲地讀:“應憐屐齒印蒼苔,小扣柴扉久不開”;“綠陰不減來時路,添得黃鸝四五聲”;“勸君更盡一杯酒,西出陽關無故人”……
少年心性,比學趕幫超,我們一首接一首地讀著。淑紅的記性比我好。一首詩,她記住了,我還結結巴巴的,想不起下一句。她站在我對面,眼睛里都是笑意:“別急,來,我們一起背?!彼痪湟痪涞乇?,我一句一句地跟讀。
太陽從對面的山頭升起來了,河水泛著粼粼的波,我們背唐詩的日子也泛著盈盈的光。就那樣,我們背了唐詩,背宋詞。
我寫文章習慣引用古詩詞,朋友曾經問:“不同的文字,你是怎么會想到那些詩句的?!碑斈瓯痴b它們,只是簡單的喜歡,大多是囫圇吞棗。然而,讀書貴在“知行合一”,時間久了,終將融會貫通,成為自己的一部分。
讀書何以求
那年回老家,鋤完門前的雜草,躺到沙發(fā)上翻閑書。保姆阿姨有些疑惑:“你都當老師了,還讀那些書干什么?”我愣了半天,以前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。
參加工作的前二十年,我讀的基本都是“有用”之書。我曾經用微薄的工資訂閱了十多年的《小學語文教學》和《小學語文教師》,它們讓我成為了自己喜歡語文老師。
慢慢地,我讀書的內容雜了,大多是“閑”書。小區(qū)附近曾經有個小書屋,那年在家養(yǎng)病的幾個月里,我把書屋里能看的小說,幾乎租了個遍。追過瓊瑤,讀過金庸,也讀過《安娜.卡列尼娜》《牛虻》和《悲慘世界》之類的中外名著。我的讀書習慣和一目十行的閱讀速度,大概就是讀小說養(yǎng)成的。
中年之后喜歡買各類書,但細細讀的卻少之又少,基本都是走馬觀花式的閱讀,即使讀過,好多內容也都忘了。我時常羨慕上過大學的那些同事們,畢竟,他們在能讀書的年齡,見過很多書。
電影《卡薩布蘭卡》里有一句臺詞:“你的氣質里,藏著你走過的路,讀過的書和愛過的人?!睔赓|與讀書是否有關系,我不知道。但“三日不讀書,便覺語言無味,面目可憎”,是有幾分道理的。
“讀書何以求,將以明事理?!鼻f子曰:“吾生也有涯,而知也無涯,以有涯隨無涯,殆已?!弊x書是一輩子的事,讀書也是個人的事情。在變老的過程中,安靜地讀,讀出歡喜。